“抱歉……”也许是自己无意刺痛到了他的什么伤心事，但面对那种事情，换做谁都不好受。

“当时活下来的就我一个人，你不知情，没什么好抱歉的。”

他躺在地上，丝毫不在意露水和泥土是否会弄脏了衣服，“你介意我讲讲些陈年旧事么？我从没向任何人说过的，大概我今后也不会再提了。”

“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的事情……你愿意讲给我听?”当然，我还是蛮好奇他会讲些什么。

“没什么，只是偶尔想起罢了，其实到了现在，说给谁听都是无所谓的。”

“……我很乐意听。”

幻想又出现了。恍惚中我看到我面前的英俊男子变成了一个老人，他经历过了太多的事情，值得细细咀嚼回味的却只有那么几件。他躺在旧床榻上，壁炉里传出的余热足够他最后的取暖。灰烬里有火星暗暗撩动，波浪轻滚，成堆黑灯笼里的火烛努力挥霍着生命最后时光。它们说着话，说着老人尽了全力也未能够讲完的过去。猫咪躲在安乐椅下，瞪视熟睡般安静的他，如同审视着自己的猎物般。听故事的，是屋子里的一切，灰烬火星以妈妈那样温柔的口吻慢慢悠悠将故事道来。静默，屋子陪着老人渐渐落入梦中，除了猫。

我能做些什么呢？我能做的只有看着，懵懵懂懂而来，懵懵懂懂而去，我是空气，随风散去，带着悲伤清醒。

回过神来时，不知他讲到什么地方去了。

“敌人以为我们全军覆没了，可我只是昏了过去，什么都听不见了啊。子弹打穿了我的左腿和肚子，炮弹落在我身边，那声音载怎么震耳欲聋我也听不见啊。以前，姑娘们总是说我长得挺帅，可那会儿扬起的尘土把我脸弄得灰巴巴的，那样子大概丑极了。”

“又一个战友倒下去了，他刚好倒在我身上，敌人唱着歌，踩着他和我跨过了战壕，那一刻，我觉得我必死无疑。”

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，右手紧紧攥着小草，快要将它们连根拔起。

“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。”

之后呢？

没有之后了，梦在白昼喧嚣中惊醒，从此再未见过那位被战场磨砺得不再意气风发之人。